院牧聯會《關心月刊》 : 司徒永富——唯有恩典,心中富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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司徒永富——唯有恩典,心中富有

聖經有一個這樣的天國比喻:一位葡萄園的僱主請工人,說好了日薪金額後,便請他們開工。之後,每隔一段時間,僱主又再出去請工人,告知會給應有的待遇後,工人又去開工了,到將要完工前一小時,僱主又出去找工人,看到那些等了一天也找不到工作的,也請他們進去工作。收工了,所有工人,無論是何時入園工作的,僱主都一視同仁,給與相同的日薪。
回顧過去,望著前路,我的人生就像那完工前一小時被邀入園中工作的工人,得到園主的恩待,做了一小時,卻得到一日的工錢,全是恩典。

失去母愛、卻仍有愛
我生於一個五口之家,不過,出生後八個月,媽媽就因腎病去世,剩下我和二哥由祖父母照顧,而爸爸就帶著大哥一同去了婆羅洲打工,賺錢養家。

失去母親的同時,我身體也不大好,患了哮喘病。祖父說可能是因為媽媽懷我時身體已很虛弱,以致先天不足;又因為出生後不久,媽媽曾帶我回鄉,在過境久候的時間著涼,體質弱了,引發哮喘。記憶所及,童年時最多去的地方就是醫院、診所,最多見的陌生人就是醫生,經常服用的藥物是類固醇,自然也少不了常要接受藥物注射。體弱多病、失去母愛、缺乏照顧,家人說我經常會哭,但我的哭聲卻使住在隔壁板間房的表嬸生發憐愛之心,她不時都會抱我、呵我,最後還把我認作契仔。她給我的愛填補了不少我失去的母愛,到今天我仍視她為摯親。

爸爸雖然在外地工作有十年之久,但每到農曆新年,都會寄來一盒燕窩,表示他對家人的掛念。雖然他間中才回港一次,但也會帶我們去茶餐廳,又會到親友家拜年。爸爸和我相處的時間不多,但我也感受到那份盡在不言中的愛。

我入讀的小學位於二樓,全是板間課室,沒有空間上體育課。後來學校在區內租了運動埸,終於有地方上體育課了,只是我卻因為沒有波鞋上不到這課。不過即使後來有了一對波鞋,卻因哮喘不時發作而只可坐在一旁觀看同學上課。雖然如此,我卻沒有抱怨,沒有自憐,更沒有與人比較。

沒有爸爸作為學習對象,同住的祖父就成了我的模範。他在英軍軍營作清潔工服務多年,既有紀律,更有無私的精神,甚至常常主動清潔公家地方。生活縱然十分艱苦,他卻不隨意求人,反而樂於助人。這份男子氣慨和承擔,也令外表柔弱的我變得自立和剛強;心裡更知道做人要善良、做事要公正。

沒靈魂的成長歲月
我十歲那年,爸爸回港,祖母為他找了繼室,我們一家也從唐樓遷往廉租屋,居住環境改變的同時,生活圈子也擴闊了。爸爸工作,早出晚歸,我便一如那個年代的孩童,在沒有成人看管的情況下,做了街童,並且經常在街上遊玩和在球場踢波。那段日子,原來黑社會正和我擦身而過,因為兒時的玩伴,不是加入了黑社會,就是被人「物色入會」的兒童,而當年我也見識過甚麼神打和加入黑社會的儀式。幸好我並非「高頭大馬」,非他們的池中物;更慶幸和他們「埋堆」,既有玩伴和認同,並且得到「保護」,卻沒踩進難拔的深淵。

記得有一次,玩伴們因搶劫銀行、分贓不均而驚動警方,有關人等都被抓上囚車,就是這一幕,爸爸才猛然醒覺我是處身在一群壞人當中,平時的玩伴都不是乖孩子。為怕我出問題,他開始對我高壓管治,甚至把我所穿的時興喇叭褲割爛,每當長假期就帶我到他工作的地方幫手,免得我與朋黨為伍。

學校的純樸風氣當然要與社會的潮流文化抗行,只是學校越管得嚴,我卻越是反叛;蓄長髮、走課不在話下,書包內的更不是書本,而是為下課後的節目作好準備。初中時期,逃學的日子可不少,打麻雀、開派對、追女仔,幾乎是生活的主要部分。玩樂和放縱的一刻固然開心,但當一停下來心靈卻空虛不已。每當感到孤單,我就不期然對著媽媽的相片哭,也會回唐樓找祖父母,因那裡猶如我的避風港,更是我的保護罩,特別是當我不想留連在外,卻又不願回家的時候。

那段日子,我形容自己好像只有軀殼,沒有靈魂;但我卻感到自己即使有多放縱,心裡仍有一條底線。即使愛打麻雀,卻沒有成為賭徒;即使處身很多不良場所,卻始終沒有成為他們一份子。

遇上生命師傅
記得小五時,代課老師在離職前給我們一番忠告,其中一句形容我們是「爛泥、沒前途、沒希望」,猶如鑿一般嵌入我心,更教我突然醒覺。心裡想自己一年後就要考小六升中試,豈不是時候「振作」起來?就在一個星期六早上,年紀輕輕的我,竟然帶著十個同班同學一起去找學校,向著一個山丘走上去,心想沿途若有學校招生我們便走進去申請。可是越過了山丘卻仍是一片荒蕪,在渺茫之際,終於在逺處看到一新蓋的學校招生,我們便歡天喜地的走進去,還記得接見我們的是一位黎姓主任,在逐一傾談後,他竟然願意全數收留我們。不過,在開學時,就只有我和另一個同學真的入學。這次轉校,不但讓我追趕學業,考上中學,更讓我遇上了另一改變我生命的老師。

中三下學期,有一位在港停留、等待簽證到印度的英文代課老師,沒想到她這一等,不但改變了她的生命,也改變了我的生命。老師在港停留期間,認識了基督教信仰,並且決定不去印度學佛,反而留在香港讀神學。她給我深刻的印象,是因為她的教學方法生動有趣,例如鼓勵我們以話劇形式把英國文學故事表達出來。更難得的是,她特別留意我和另外幾位「麻雀友」同學,而且離任了還回校探望我們。她願意花時間聆聽和明白我們,又向我們傳福音,帶我們返教會。從來沒有遇過這麼真誠關懷自己的人,是她的愛心感動了我和同學,願意接受神的救恩,並且認信耶穌作生命的主。

感恩在年青時遇上這位生命老師,她不但肩負作為教師的神聖使命,更以自己的生命影響學生的生命,並且讓我有機會認識基督信仰。記得後來出國讀書,在機場送行那天,她提醒我要時刻活在神的管教中。直到今天,她的提醒仍然祝福著我,因為在信仰路上,我實在深深體會了神的教導和引領。

信仰改變人生
雖然在教會中得到認同和接納,但一直作伴的朋友仍不斷叫我去打麻雀、開派對。面對著這些我認為沒有靈魂的生活,本應可以選擇不去,卻因為怕被取笑、孤立及摒棄,怕失去朋輩認同時,明知不應再繼續這種生活,我仍然應這班朋友的約,繼續打麻雀、開派對。那段日子,我一面上教會,參加團契,唱詩祈禱;但離開教會後,就立即進入另一個圈子。當時的心情,就正如聖經中一位名叫保羅的使徒所形容的,「我也知道,在我裡頭,就是我肉體之中,沒有良善。因為,立志為善由得我,只是行出來由不得我。」

生活中有朋友,教會裡有弟兄姊妹,有不同的活動,看似很充實,內心卻是十分痛苦;感到自己像是個分裂的基督徒,因為行為表現還未能和信仰相稱。幾個月後,有一次完了團契活動,麻雀友再次邀約。我如常的掙扎一番,但薄弱的意志又敵不過引誘。就在前往途中,我突然仆倒在地,那一刻我不禁問自己為何仆倒也要去打麻雀?為何自己不堅決一點?為何明知賭博不合神的心意還要去做?我討厭自己的軟弱和虛假,之後在一次團契聚會中,終於順服下來,在傳道人的禱告帶領中,立志不再做那些自己也認為不對的事。

個人意志與信仰的結合,令我經歷真實的生命改變。從小因自卑而出現的口吃問題,當自我價值越來越被肯定,說話也變得流利自如;考不進大學嗎?我沒有氣餒,即使知道學位不被認可,仍入讀私立大專;沒足夠的經濟支持嗎?我仍申請出國留學,深信神會行奇事,在曠野開道路,在沙漠開江河,只要祂願意,定必成就。而且我一次又一次的經驗到,人的盡頭就是神動工的時候,所以即使自己沒有把握,仍會踏前一步,深信只要不是壞事,靠著那位加力量給我的,凡事都能作。從大學畢業到投身金融界,我都堅守這做人方法,在一切都看似如願以償,一個又一個故事成就之際,才恍然明白神不是要我經驗我所以為的成功神學。

唯有恩典,心中富有
在金融界如魚得水,沒想過就在1997年金融風暴,因投資過度陷入負資產的困局中。那刻的失敗,不是從有到失去那麼簡單,而是從正到負;不是傾家蕩產,而是負資產這一擊,把我這高速前進的汽車突然剎停了,更衝擊了我的人生觀和信仰觀。積極、事在人為的人生觀不但撐不起我,連一直以為主耶穌會帶領我邁向成功的支點也擊破了。

回想當天,事業如日方中,好像甚麼都得心應手,縱有困難,總能乘風破浪,彷彿一切都在掌控之中。金融風暴真的把我所擁有的都吹走了,唯有主耶穌卻仍然同在。還記得一天晚上,我不自覺地跪下,在不懂得如何禱告之際,想起了聖經中路加福音裡浪子所說的:「父親,我得罪了天,也得罪了你。」向主認罪的同時,更體會到自己就像浪子一樣,本來已在主裡得享豐盛,卻把父親所給的,像分身家般拿走,去作自己想做的事,一敗塗地後,我還可要求甚麼?在跪下、認罪、禱告、謙卑自己和交託,不斷的反思後,發現原來自己對信仰的演繹、與神的關係都有所偏差,才會過份自負,失敗收場。感恩最後也從幽谷中走出來,安靜等候,重新上路。

經歷重創,重建信仰,再建立事業,過程中讓我再三思想何謂得失,如何取捨。當面對商業社會中各持份者、客戶、以致公司的員工,甚麼才是最好的決策?當面對各種艱難、前路的不明確時,智慧和能力又是從何而來?世人眼中的失敗和成功,與神的定義又有何不同?聖經的教導又是如何實踐在多變的世情和現實生活之中?夜闌人靜,總結每天,我知道自己沒有可以誇口的。從出生到成長,從金融風暴,化重創為轉向,都全是恩典。細思慢數,原來伴隨一生的,不是身份、地位、成就,而是恩典;唯有恩典,心中富有。每早晨都是新的,每天都有祂的同在,更有新的經歷、學習和祝福。